张友明和张培鸿,可以说是中国律师界的一对活宝,两人都是资深律师,绝对的专业刑辩律师,执业十多年从未染指过其他案件。在业内都颇有影响力。在我的记忆中,首先似乎是培鸿一直在展示着对于刑辩环境的失望和绝望,哭着喊着要退休云云。现在友明也终于绝望了。可是,培鸿却发现了希望,发现了“沉默的大多数”(见他的博文)。 培鸿发现的并不是新大陆。这个国家很大,进步也难退步也难。有一些地方在刑事辩护中一直坚持着底线,坚持着理性,这是肯定的。其实,其他的领域也是如此。法治的倒退未必席卷了整个大地,吵闹着的并不代表一切。我记得即使是文化大革命时期,我们小山村除了喊喊口号、唱唱革命歌曲,生活和工作似乎并没有受到颠覆性的影响。 扯得远一点,一个健康的国家本来就应该这样,吵闹的归吵闹的,干活的归干活。前者是所谓的政务管,后者是事务官。当然,我国敬爱的祖国距离那个境界还很遥远。但是,国家的秩序在任何时候,总还是会残存着一些理性,这些星星之火大概就是希望所在。 不过,在我看来,友明的绝望,也不一定是因为生活处境的糟糕,或者世道的不堪,而是在寂寞时,忽然深切地感受到了人生的虚无。人处于这个世界注定是孤独的。我在大学时阅读尼采的著作,记住了一句话,人生的底下是黑洞,意思大概是人生的本质是经不起深入思考的。至于,对于刑辩环境和国家前途的忧虑,似乎只是友明为自己强烈的情绪抓住的出口。毕竟,为国家和民族的途径而忧郁总是很时髦的事儿。 绝望
张友明
一个人关上房门,枯坐在办公室,心里感到说不出的恐惧和恓惶。
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,只是感觉自己的内心不断地在往下沉,找不到可能的探底或者可以途中抓到的任何物件,仿佛如在梦中坠落,但却又能够深深地体会到梦中感受不到的痛和冷的感觉。
我担心我再一次回到前两年的那个冬天,那时候一场后来才知道的抑郁症袭击过我。那段时间,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,我便常常感觉到一种没有来由的窒息和绝望,每当当事人离开我的办公室,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或者是自己关上房门,刹那间我的内心便立即如同掉进一个深深的冰窟,外痛内凉而两者似乎毫无联系又找不到别的原因的那种。后来虽然经过努力,我得以逐步逃离了那种巨大的恐惧和痛苦,我非常庆幸自己成功的逃离。难道这次抑郁症又要重新走进去我的生活吗?
正如我现在的感觉,我实在找不到任何原因,只是感到非常非常的失落和无依无靠。正如现在,我坐在电脑前,用手指敲打键盘,并不知道自己打算写什么,也不知道下一句话将要说什么,只是觉得要做这样一件事情。总之心里空空荡荡,不知所从。
然而究竟我终究还是有些残存的理性的,而我的理性也在告诉我,我并没有停止观察和思考,实际上我当下的思想里,就正在想着一些事情,那是一些在别人看起来也许是杂乱无章、在我看来虽近犹远而且毫无紧迫感的事情。这难道就是我恓惶的原因?!
作了多年的刑辩律师,还很年轻的培鸿最近竟然也说到想退休了——这可是我想了很多年的事情。两年前的那次生病,也有这个原因,难道是培鸿的话把我逃离的修炼化为了泡影?
社会似乎走到了千年未遇变局的前沿,这个前沿混合了清末民初和现代社会的种种杂杂,也有些像是要顺应一个如同要准备再经历300年汉唐时代那样毫无指望的盛世。王国维那一代翘楚们所思考的,作为屁民的我似乎也总是沾点边,苦于消化不良,苦于看不见尽头,苦于与生俱来的原罪在今生的修行中不但不能得到解脱,反而要加重罪孽,我感到无可奈何。午夜难睡,过午不醒,唯觉得自己是动辄得咎,正所谓出家不行,出世无望,随波痛心,逐流怨蒙,饮酒偷乐,酒醒无人,枕边泪水,梦中黑云……
前些日子,本来看见了很多看似前行的好迹象,我的朋友和我关注的业界或者非业界大小人物,也有很多似乎都抱有这样一种谨慎的期待心情和喜悦感,可是随着近几天答案的正式出炉,这个梦想似乎在血泊中破碎,我确信那个梦已经连一点影子都找不到了。另外的一些依稀仿佛的幻觉与实景,如朝鲜的血缘三代的更替,中国式的成熟的接班人模式,国内社科界的左右中、保革维的争论,国外的反向呼应,石原慎太郎的访谈,还有北京、上海、杭州的一些律师和外地如杨金柱们以及一些我不便说出名字的同道、友人的声音、话语被边缘、被弱化、被淹溺,凡此等等,竟如缤纷雪片,滑地盔甲,虽然一度纷纷扬扬、掷地有声,但到头来似乎都成了倾巢之下的卵蛋。《2012》,我似乎还没有准备好就突然来了,并不让任何生灵发出一点点属于屠场上的声音,就灰飞烟灭了。
从小学到大学,从基层到高官,课堂的声音和官场上的声音一样的虚假不堪。老师知道自己所教无聊,学生更是只能各寻暂乐;所谓清官、好官,不过只是封建官僚们坐坐轿子,下下基层,帮助排除几个民间矛盾,讨回几笔无法拿到的欠薪,关几个似是而非的贪官,打几个由屁民抱团的“黑社会”,在落实上级“一票否决制”的GDP和维稳指标上表现相对消极的,有时候反而是老百姓拥戴的官僚。在这个社会,没有一个是家长和教育主管机关都一直称好的老师和学生,没有一个是老百姓和考核机关双方都得满分的政府官员。我不知道这个时代的标准在哪里。
从家到国,战略的和战术的都几乎发生断链,生理的和精神的同时出现严寒。物价飞涨,人心惟危,假大空骗,横行霸道,贫富悬殊,杀幼自杀,赌毒自慰,越勤越穷,本代空想,后代无望,司法不足信,信访不足凭,在职艰难挣扎,退休更是无靠,恶行明火执仗,善举泯于耻笑,礼义廉耻不行,情义诚信遭殃……
行了,生在这样的世道,死亡比求生更高尚。
【武陵山2010年10月21日于办公室】
沉默的大多数十月
张培鸿
20, 2010 at 10:26 上午 · Filed under 法治
有一次,跟几个北京律师朋友吃饭。
说起全国范围内为被控刑法300条的被告人作无罪辩护的律师,到底有多少。
他们说大概有十几二十位,我笑了,告诉他们我知道的就超过一百人,还开玩笑地批评他们是井底之蛙。
有时候去一些很小的地方开庭,经常会碰到一些当地的律师,操着难懂的方言,慷慨陈词、据理力争、仗义执言,即便是敏感的案子也不例外。
从来没有媒体去采访他们,不可能一夜之间凭一个案子暴得大名,他们也极少谈论这个改革那个改革,但确实是在一个案子一个案子地敲打着法庭,一件事一件事地在抵抗着法治的倒退。
他们可能不是沉默的大多数,但绝对是沉默着的相当一部分人。
想到北京的李霄林律师,在珠海遇到了真正在执行《律师法》的看守所,激动得不得了。
珠海看守所我去过,大致是李律师所说的样子。
上海的虹口看守所,其实也早在《律师法》出台之前,会见手续就相当简便(会见环境有倒退),只不过宣传得少了,变成了沉默的极少数。
《看守所百态》完成后,发现漏了好几家值得一记的,比如厦门一看等。
补记一嘴,权作备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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